編者按：關於孔子的生卒年月，學界一直有爭論。第三十二世衍聖公孔德成先生由於其特殊身份，他關於孔子生卒年月的表述具有特定的意義。今日刊發先生《先聖事蹟及生卒年月日之考信》一文，選編自中華大成至聖先師孔子協會編、（臺灣）藝術家出版社2018年出版的《孔德成先生文集》。該文為孔德成先生1935年發佈於《新亞細亞》雜誌。該文考證孔子生卒年月提出一個重要原則：諸說齟齬，宜征之經，經無明文，宜征之傳，信傳猶愈於信史也。並最後確認孔子是生於襄公二十一年十月庚子。

       先聖集堯、舜、禹、湯、文、武、周公之大成，而為千古人倫師表。宰我、子貢、有若等，智足以知聖人，汙不至阿其所好，二千年前已論定矣。斯馬遷處西漢初葉，所著《史記》特列先聖於世家，識者偉之，惟兼收並蓄，擇焉不精，未足粹然依為考究聖蹟之確據。古本《家語》二十七卷，佚之久遠，通行者乃王子雍偽本，馬昭、王柏辯論甚詳。傳至有明，王本又為妄庸刪削，割裂瑣碎，多不足徵。大小戴《禮》，廣博淵洽，洵足以羽翼儀禮而詳為解詁矣。至所載先聖之言語，事實昭然，徵信者多，而疑問亦間出不尠。惟魯《論語》二十篇，成於有子、曾子之門人，《孟子》七篇成於公孫醜、萬章之徒，去聖未遠，追錄翔實。朱晦庵筆削世家，而為《論語》序說，芟夷枝節，編年紀月，學者詳核顛末，互相佐證，在參《祖庭廣記》、《闕裡文獻考》並《春秋》三傳之襄、昭、定、哀四世，縱不能不博稽羣籍，而以上諸書，懸為圭臬，庶亦可以不至紛歧矣。

       惟其生卒年月日，以《史記》與《公》、《穀》不同，聚訟紛紜，莫衷一是。錢大昕雲：「《左氏傳》於哀十六年，書『孔子卒』（四月己醜）而不書生年；《公羊傳》雲『襄二十一年十一月庚子生』；《穀梁傳》雲『二十年十月庚子生』；《史記》則雲『二十二年孔子生而無日月』。考賈逵注《左傳》於襄二十一年雲『此年仲尼生』，又昭二十四年服虔引賈說雲『孔子是年三十五』，是漢儒皆以孔子生在襄二十一年也。惟是年經書十月庚辰朔，則十一月無庚子日。以三統術推之，襄二十一年十月已卯朔其月二十二日庚子是為孔子之生日。年從《公羊》，月從《榖梁》，且與賈服注《左傳》亦合。」按錢氏推算最覈，惟《榖梁》二十一年，錢誤以為二十年爾。考陸德明《公羊音義》雲：「庚子，孔子生，上有十月庚辰朔。」此亦十一月也，一本作十一月庚子。然則《公羊》作十一月者，乃誤從陸氏所謂別本，而非定本矣。蓋《公》、《穀》二家並以襄二十一年十月庚子為先聖生之年月日。

       諸說齟齬，宜徵之經，經無明文，宜徵之傳，信傳猶愈於信史也。宋氏之孔子生卒年辨亦大略如是。

     （《新亞細亞》第十卷第二期（1935年），頁24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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孔子誕辰日期，至今仍是一個謎

       每年農曆八月二十七日祭孔，是我國使用西曆前的慣例，因過去“權威”學者認為這天是孔子的生日。西曆9月28日祭孔，始於1914年，這個日期據說是當時人們將西元前551年的八月二十七日，根據中西日期換算得出的。

       1984年農曆八月二十七日，曲阜以“國際孔子誕辰故里游”為名恢復祭孔大典。1989年，為與國際“接軌”，又將孔子誕辰定為西曆9月28日並延續至今。但無論將孔子誕辰定在農曆八月廿七還是西曆9月28日，都沒有得到學界的公認，孔子誕辰這個千古謎團，至今懸而未決。

問題主要有兩個：

      一是孔子究竟生於何年；

      二是孔子究竟生於何月何日。

      先說第一個問題。我國最早記載孔子出生年的古籍是《春秋公羊傳》《春秋谷梁傳》及《史記》。二《傳》均記載孔子生於魯襄公二十一年(西元前552年)，但《史記》卻說：“魯襄公二十二年而孔子生。”

      魯襄公二十一年即周靈王二十年。而按《史記》的說法，孔子是生於魯襄公二十二年，即西元前551年，兩者相差一年。

      正因二《傳》與《史記》所載孔子出生年不同，唐代學者司馬貞感歎道：“《經》《傳》生年不定，致使孔子壽數不明。”

      關於孔子的出生月日，二《傳》均有記載，《史紀》則只記孔子生年而不記月日。

      而二《傳》雖同樣記載孔子生於魯襄公二十一年，也同樣說孔子生於庚子日，但所記孔子出生月卻不同。

     《春秋谷梁傳》載：“(魯襄公)二十有一年，春，王正月。公如晉。……九月庚戌，朔，日有食之。冬，十月庚辰，朔，日有食之。……庚子，孔子生。”

     《春秋公羊傳》載：“(魯襄公)二十有一年，春，王正月。公如晉。……九月庚戌，朔，日有食之。冬，十月庚辰，朔，日有食之。……十有一月……庚子，孔子生。”

      二《傳》記載基本相同，《春秋公羊傳》只多了“十有一月”四字。按《春秋谷梁傳》的記載，孔子是生於魯襄公二十一年十月庚子日。而按《春秋公羊傳》的記載，孔子是生於魯襄公二十一年十一月庚子日。二《傳》所載孔子誕辰又有所不同，相差一個月。

      以上二《傳》及《史記》的說法是有關孔子誕辰最早也是最權威的記載，後人討論孔子出生年月日多以此為據。因三書所記各有齟齬之處，後世學者據各自考證得出幾種不同的結論：

一、年取二《傳》，月日取《春秋谷梁傳》。

      如清代學者江永在《鄉黨圖考》中說：“魯襄公二十一年己酉，周靈王之二十年也。《公羊》《谷梁》皆謂孔子生於是年，二家去聖未遠，當必有據。經書十月庚辰朔，日有食之，則庚子者，十月二十一日也，《公羊》謂十一月庚子則誤矣。”即認為孔子生於魯襄公二十一年十月二十一日庚子。

二、年取《史記》，月日取《春秋谷梁傳》。

      如孔子五十一世孫金代“衍聖公”孔元措在《先聖誕辰諱日》一文中寫道：“周靈王二十一年庚戌歲，即魯襄公二十二年冬十月庚子日，先聖生。十月庚子，即今之八月二十七日。”

      周靈王二十一年(西元前551年)，即魯襄公二十二年。孔元措認為，當年的十月，是周曆十月，周曆是以子月(十一月)為正月，金代行夏曆(即今之農曆)，以寅月為正月，故周曆的十月相當於夏曆的八月。因魯襄公二十二年十月庚子日為十月二十七日，故孔元措說“即今之八月二十七日”。

      此說影響最大，被後世官方普遍採納。但孔元措的說法卻有一個硬傷，現代學者多認為他是將《史記》和《春秋谷梁傳》的記載拼接起來，但又說不出所以然，欠缺有說服力的考證。

三、認為三書所記雖表面有異，實則一致。

      如有學者認為，《史記》中孔子生於魯襄公二十二年之說，有可能是因魯襄公二十一年有日食，司馬遷或覺得日食之年不可能生聖人。而當年置閏，十月庚子已到了周曆正月(十一月)的節氣，因此不按二《傳》作孔子生於襄公二十一年，而是作襄公二十二年(此年無日食)，且不記月日，實際上與二《傳》並不矛盾。

      另外，有學者認為，《春秋公羊傳》是用魯新曆(周曆)，而《春秋谷梁傳》是用魯舊曆(殷曆，以十二月為正月)。魯舊曆的十月，即魯新曆的十一月，這一月的庚辰日是朔日(初一)，內有庚子日，故二《傳》所記孔子出生月日並無差異。

      現代學者江曉原運用天文學方法，推算出魯襄公二十一年九月庚戌日在曲阜可見到一次食分達到0.77的日食，這一天是儒略曆西元前552年8月20日。再按干支順序排算，十月庚辰朔是9月19日，十月庚子是10月9日，這一天便是孔子的誕辰。

      這一推算是否正確，還有待更多的考證。

      (文：廣州日報·新花城記者 鐘葵)